2009年3月7日星期六

张楚,10年

听着张楚的新歌,想像他呆在青岛海边的日子,“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能认识的人”,口琴燃烧在阒静的海面上,一千面小镜子在冰冻的纯净中彼此温暖。10年了,我为了别人而活,而他只和自己说话。就在这种让人热泪盈眶的温暖中结束这10年吧,要么干脆死掉。


《向日葵》

河水向前流走 
身体不能再停留 
大地的心在阳光中感到温柔 

山峰伸开双手
让拥抱自由去远游 
思念从梦中传带来问候 

我穿过山水相连的清晨 
我回到葵花开放门口的午后


《海边有什么》



嗯,放上10年前编校园刊物时的文字吧,仅当是怀念

城市布谷鸟

中国摇滚从它诞生的第一天起,就与生长中的各种艺术门类互相影响互相促进。如果说稍晚些的NO、苍蝇和圆明园画家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那么张楚则受到第三代诗歌以来的前卫诗歌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说,张楚歌词文学性的光芒甚至湮没了他在音乐上的实践,比如受启于民谣诗人的民谣,以及温婉、忧伤,带有北京话上扬的唱腔。
在张楚未发迹之前,他作为一名流浪歌手辗转于北京各高校之间,创作了《长安街上长安人》、《西出阳关》、《欲望号街车》等歌曲,并以一张粗制滥造的专辑《一颗不肯媚俗的心》作为总结。直到《中国火1》里的单曲《姐姐》,张楚才开始走红。《姐姐》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它讲述了一个据说是真实的故事,也不在于它以煽情的歌词刻画了出门人尖锐的痛楚。细读歌词文本,我们会发现里面蕴含着当时文学界颇为流行的俄狄浦斯意识。“总在喝酒,是个混球”的父亲与侮辱姐姐的男人一道构成丑陋的成年男性世界,作为柔弱女性和孩子的对立面而存在着。姐姐作为母性与异性的统一体,一方面它以受残害的子女来填补母亲的空缺,呼应着当时流行的家园颓败意识,另一方面,它说明了叙事主体的弱小和不成熟,对于异性的想象总含有寻求安慰的意思。所以,当张楚撕心裂肺地喊出“姐姐,带我回家”时,他实际上捕捉到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个体成长时的断裂感。
当魔岩文化公司推出了张楚的第二张专辑,中国摇滚开始出现了对于九十年代的叙事。那是1994年,市场经济开始全面启动,大众文化也开始初具规模。这时的张楚却不怕误会似地唱起了情歌:“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我们大家应该相互微笑/搂搂抱抱  这样就好”。具有青春期特征的、长满粉刺的大众文化对于爱情这一主题情有独钟,当忧伤像口香糖一样被咀嚼,情歌成为泳装卡拉OK,一切正如王磊所唱的:“爱泛滥了,我不知怎样说……开始怀疑里面有问题。”(王磊《我爱你,喜欢你》)在这泛爱主义的情境中,一个有着孤独的内心力量的人反而会陷入尴尬。所以这首歌是借用情歌的形式来表达反爱的主题,扩展开来说,它还是时代情绪的反映。值得注意的是歌中的叙述视角,“我”与“我们”一开始是对立的,最后却达到同一:“我”消弭于“我们”之中。很多时候,张楚就这样将叙事者混迹于人群之中,这可能是结构和平衡的需要,或者是为了传达叙述形式的意味。单从张楚的个人气质来说,这也是他自觉的选择,想比于朋克的极端和攻击性,他显然更迷恋于知识分子似的机智、怀疑和温文尔雅的叙述下小小的破坏。《赵小姐》的口吻很像一篇小说,亲切、流畅的叙述下是一些机锋和反讽,对九十年代的都市女性有着入木三分的刻画。对比《姐姐》,我们会发现女性在张楚的理解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想着我们的爱情  它不朽  它上面的灰尘一定会很厚”──意境类似于甲壳虫的《挪威的森林》。
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张专辑里,更多的歌表现了城市的图景,其结构是“城市/乡村”的二元对立,这往往将张楚的歌词引向道德化主题,譬如说《和大伙儿去乘凉》里的道德焦虑。面对不可阻挡的时代浪潮,创作是张楚不断地纯洁自我、诗化自我的手段。这使他的精神道路越走越窄,终于从城市的人流中退回到个人的内心世界里,由观望而至孤守。98年的新专辑《造飞机的工厂》里恍惚的音效呈现着张楚漫游的内心。歌词变得破碎,甚至像呓语一样拒绝着阐释。《吃苹果》这首歌让人联想起张隆的一个行为艺术:行为者在目光的包围中表情呆滞地吃了一个又一个苹果。苹果的意象可能与圣经有关,象征着欲望的对象。而对欲望的理解(“吃苹果”)则是个人化的,拒绝公众的,好比精神分裂患者。如果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反映了张楚面对剧变现实的焦虑,随着变化的加剧,四年之后,到了《造飞机的工厂时》,自我与外界的联系则断裂了,其病症由焦虑症变成神经分裂。九十年代文化的一个重要趋向便是个人化甚至是私人化的,《吃苹果》从精神病理学的角度揭示了这一症状。
据说张楚在今年将推出他的第四张专辑《拒绝笨拙的感情》。不知对变化的时代张楚将提供怎样新的理解。可以肯定不变的是里面充盈着的诗意。如同他的单曲《认识了》里的自我认同。

布谷鸟在城市里轻声鸣叫
我们找到欢乐又忘记了忧伤
我以为我一直在生长
可以永远听见你歌唱

──在城市里轻声鸣叫的布谷鸟,这也是张楚的自我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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