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1日星期二

两个多佛,两个青春期

在朋友家的画册上偶遇多佛·维德拉,1955年生人的智利摄影师,回来搜到了这个


第1张和第3张很那个“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类似于High fashion摄影的造型,对我启发很大。其他的差着点劲儿,第9张那张名为“重压”的人体要是让索德克来拍会比它好10倍。多数都依赖文字解释,看来不利用舞台摄影和物体组合的手段,传统肖像摄影用来装东西的空间很有限。


对我们每个人而言,去回忆自己迈入成人世界的那段历程,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我们却经常不自觉地将这个回忆和我们初次的感受联想在一起;例如,父母亲第一次加诸于我们的不公,第一次在照镜子时意识到自己是社会的动物,在公众场合我们也有个人的形象,突然意识到性别的差异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变化,精灵的世界变成理性的世界,奇妙的混乱转变为成年期特有的霸道的秩序等。

这一系列的照片令我们想起那些初次的感受,文章使用第一人称,叙述一个青少年告别童年世界的回忆,至今仍令人痛苦地回忆。

这些影像经整理成为七组互相对照的照片。每一组的第一张都跟这位青少年的真实世界和日常生活有关,另一张则刻画一个想像的世界,这名青少年的想法、心理的投射和幻想。
这个计划是我和妹妹阿娜伊合力完成的;家庭的亲密联系使得我们俩可以分享很多这样的感受,就跟在家里实际发生的情况一样。
根据她的印象,我们重新设计类似这些情况的场景,偶尔也加入一些最有助于达成我们目标的影像。文字部分由我根据妹妹的叙述写成。
这个主题可视为我以前拍的母亲的花园系列的延续,那个系列也采取了影像与文字结合的形式。

──多佛·维德拉


眼 泪

突然之间,泪水轻易地、毫无理由地自我的双颊流下;它们似乎就这么凭空地冒了出来。




捉迷藏

平常玩的那些游戏开始让我害怕,而不再像以往那样令我兴奋。我注意到有个大人在观察我。




着魔的人

我的身体有了变化,我开始觉得体内有些奇怪的活动,是来自最最深处的;它们让我喘不过气来。




镜 子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照镜子。我面前的影像看起来很陌生,很难相信那个幽灵就是我。而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镜中的那个影像也就是其他人所看到的。




木乃伊

由于我最满意自己的头发,因此决定和人沟通的是我的头发;我只不过跟在旁边当证人,好了解它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复活岛游戏

我玩着以前曾让我非常快乐的游戏,希望能找回自己失落的家庭世界,然而这些游戏的魔力却彻底地消失了。




压 抑

我再也无法享受游戏的趣味和迷人之处。每次玩游戏都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愚蠢,竟然想从中发现生命;而每一次游戏本身似乎也变得更为乏味。




游戏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双死蛾,令我相当震惊。

我望着它那空虚的躯壳,不禁寻思它的生命跑到哪里去了。




重 担

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一天比一天复杂。

我感觉到压力,人们开始跟我谈到“责任”的问题。




在水中

泡在水中是我所感受过的最美妙的经验。在无重力的情况下,我觉得灵活而自由……

在那一刻我仿佛完全地拥有自己。




死 亡

无聊时我喜欢幻想自己死了,然后冷眼旁观大家为我痛哭。爸妈后悔他们对我的不公平,朋友也懊悔他们的不忠和卑鄙,而我则在他们的上方看着这一切。




入 口

我以为死亡所意味的是进入一个充满光亮的世界,一切事物都没有重量、无忧无虑。




基督升天

我觉得只有从死亡里才找得到自己真实的影像。



搜“多佛  青春期”无意中搜出了另一个叫多佛的女诗人写的一首“青春期”,这种巧合真让人愉悦,为此配图一张,也叫“青春期”。


青春期 (二)

丽达·多佛①

一九九三

 

夜已来临,我坐在卫生间里等待。

膝盖后汗珠直冒,幼小的乳房蠢蠢欲动。

百叶窗将月色切细,瓷砖闪动着条条光影。

呵,来了,三个油亮滑腻的男人,

眼睛圆像餐盘,睫毛似一根根尖刺。

他们身上散发着甘草香味。

一个坐进盥池,

一个坐在澡盆边沿,

一个偎靠房门。

他们轻声问我:“你难道没有感觉到?”。

我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一边窃笑,一边用手拍着他们闪亮的身子。

“好吧,也许下一次。”

他们站起来,在月光下

如一潭墨水的波光,一闪即失。

我紧抓他们刚刚穿过的粗糙墙洞,

留下的只是延伸的黑暗。

夜,宛若厚苔,覆盖我的舌面。


①丽达·多佛(Rita Dove),美国黑人女诗人,出生于一九五二年,现为维吉尼亚大学英语教授。她前后写过三首“青春期”。最后一句字面之外的含义是“由于不知所措,我张口结舌,夜色覆盖着我伸出的舌头。”


蒙克《青春期》

2009年4月20日星期一

把陈升的《茶花》听100遍听到死

外语不好,而国内能入耳的又太少,随着年龄渐长,对流行音乐的口味就只剩下对肉体愉悦任性的忠诚和重复,比如把陈升的《茶花》(也许还有《丽江的春天》)听100遍听到死。类似的例子以前还有左小的《平安大道的延伸》,和木玛的《赞美之歌》。


左小有不少好歌,差的更多。和一众文艺只爱摇滚,高潮必须群P的亚文化青年们形成精神共振体的秘诀在于:煽情。煽集体革命之冲动,抒大同理想之破灭情。那首拿着杆装逼的枪,悲愤得不能坐在你身旁的老革命之歌揉湿了多少颗小嫩心儿啊。而新专辑里翻唱江选的《方法论》代表了左小最蠢的一面,枯燥、无趣,而且难听。


尹丽川说张楚永远是个孩子,左小诅咒天生就是老人。某些控制得好的时刻,老男人的那种沧桑和隐忍还是颇为动人。但首先编曲要动人,《平安大道的延伸》里那把在高音区徘徊不去的吉他让你感觉:我很悲伤,但头顶的阳光很晃眼。虽然“欲说还休”是这张专辑最重要的主题(比如“当我离开你的时候,亲爱的人儿,你不一定非哭不可”),但这首欢欣裹着悲伤的音乐和身体尤其对得上号。


听陈升是先听了一首《你一直在玩》,几乎是都市男女的流行情感寓言,歌词、编曲和男女对唱的形式意味都很好。然后找来专辑《丽江的春天》,就觉得怪不得有陈升是左小粉丝的说法,一样有华丽得欢欣的编曲,一样有老男人拖来拖去的跑调式唱腔。


一定要去丽江!当南亚次大陆的春光在山野和高速公路上空鸽哨般盘旋,每一朵矮胖的云、每一朵圆润的茶花里都藏着一个明媚的少女,她们缠绵的泪水必将在30公里路后升腾成雨雾,酿出的茶水把旅人醉得像老狗──这就是我听《茶花》包括整张专辑的感受:忘忧。


张晓舟访谈陈升时,陈升说喜欢罗大佑“情歌的部分,他那些控诉的东西我不是很理解。”但又说:“在回本岛的路上,他站在船头对着海鸥这样子高举双手做翅膀扑腾状。我就很惊讶,这个家伙,到底怎么搞的。”


“高举双手做翅膀扑腾状”──我想我能明白这个老男孩的意思。以对《丽江的春天》的判断而言,我应该算是访谈中所谓“喜欢陈升,但不怎么喜欢罗大佑”的人吧──不过当我又找了一些陈升,好像都是那种粗糙的港台腔,所以有些话还不能轻易说。


这可能就是陈升的问题,情歌唱多了容易暴露商业的假,即使是老男人的“忘忧”。木玛的态度则是:“从感官收集的痛楚,形成一首赞美之歌”。赏鉴痛苦,赞美感官,保持着肉身的脆弱和警觉。同样是唱南方,《美丽的南方》之与《茶花》,就像刀子之与老石头,真带劲儿的还是用刀子直接剜你的心脏。


最后还是娱乐一下:

陈升与刘若英


2009年4月15日星期三

Miumiu

用机顶闪光灯向Terry致敬的照片,但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服装不够性感,模特又太扭捏,不肯伸舌去舔草莓冰棒,也就更没法儿要求她怀抱鲜嫩的裸奶和玫瑰上阵。所以Terry的照片不仅仅在于有强暴感的直闪光、墙上增加轮廓感的硬阴影,而是一个老流氓用相机和女孩调情, flash出粗俗的性的爆笑——我自然是不擅此道。

P.S.
Miumiu大名巩新亮,就是《非诚勿扰》里面范伟的女秘书,本人比电影里漂亮多了。



2009年4月1日星期三

世界观和方法论

离开海子故居回京,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无聊时整理了一些想法。



翻开朱青生的《没有人是艺术家,没有人不是艺术家》,第一章就有很有趣的说法,他说:“现代艺术与美术走上了分别的道路。今天的美术是电影、摄影、设计和图画的诸位一体,与之平行的,则有现代艺术。”


摄影不是现代艺术,因为摄影的纪实特征,使它从一开始就代替传统美术承载了记录功能。Annie Leibovitz 给英国女王拍肖像,发烧友组团去西藏拍风景──宫廷画和风景画,这些最经典的美术样式如今早已交由摄影承传。当然,摄影开拓了描摹世相的领域,贵族阶层的风情画如今业已变成玛格南式的大千世界和芸芸众生。


作为现代艺术的摄影不是摄影,是因为现代艺术的摄影早已从记录性的“take”(照相)转向表现性的“make”(造相)。和绘画一样,摄影无非是一种造型手段。接下来的问题当然是:为什么不去绘画?这一转变的肇始者之一,法国佬弗孔(Bernard Faucon)说:“摄影有一种现实主义的维度,这是其他表现样式所没有的。如果没有表现现实的这种特殊方式,我想我已成为画家了。”马良则说:“大部分时候摄影是和真实世界相关联的,至少很多人的习惯里是这样理解的,所以当我用这个手段创作作品的时候,特别是超现实的荒诞主题的作品,就具有了很大的反差,和强烈的戏剧冲突。”摄影的超级写实特征──人们愿意把照片里的烟斗当作真实世界的烟斗,而把绘画里的烟斗当作关于烟斗的绘画──使得摄影的超现实更加具有超越现实的力量。


就像老外曾经嘲笑北岛的诗歌水平和小学生一样,中国的造相艺术开始时间不长,还没有能力去摆脱现实的压力,尤其当这个现实转变为冒险者对于土著的想象。798的成功者整体上是一些打中国牌的混子和陷入庸俗社会学的土鳖,造相艺术也同样如此──无论你是批判当代社会(比如王庆松),还是贩卖古代山水(比如韩磊)。在我看来,即便中国形象代表了我们所处的视觉现实,它们也仅仅具有艺术材料的价值,而并不意味艺术创造的价值。后者是和直觉、体验、智力和想象力相联系的。所以,点子艺术常常不是艺术,因为它往往只停留在商业艺术的创意层面。


因我现在的理解和表达的迫切,我能抓住的就是生命之痛和肉身之痒。此之为世界观,下面说说方法论。


超现实主义所谓“让缝纫机和雨伞在手术台上相遇”,决不是说,物体组合是任意的。而是通过让这些物体的相遇,使物体摆脱了人们对它们的日常认知,而共同作用于人们的潜意识生发出新的意义。我相信在人类的先祖时代和个体的孕育时期,五感并没有分化,那一片混沌之海翻卷着记忆和想象,上面闪耀着直觉的闪电。让物体唤起人的感知经验,不同物体的感知经验互相印证并彼此延伸,这可能无助于表现现实的表象,但却能准确地表达极其深沉、复杂、含混、微妙、无法言说却又真实无比的心理情感和体验。


接下来的问题是组合哪些物体?


还引述朱青生的文字,第八章、肉身变现:“肉身变现是现代艺术在本能中的形式化。……这些形式常借用外界的形体,投射于外界的事物,编制出特别的符号系统来作标记。总之,用形象来征取(象征)肉身的生命力/本能(无形无象的势力与能量)。”


让这些事物合理地运转起来,还需要认识摄影作为表现媒介的特质。


比如让少女的生命力变现为经血,我可以用滴血的气缸来表现,但放在我那组田野和少女的、充满自然气息的“Teenage stories”(暂定名)里,就有些突兀,当然我可以把它放在化学实验室的试管之间来削弱它的突兀感。(对此我有些疑虑,也许突兀正是张力所在。)但如果把类似物体放到我打算拍的第二组作品“油井之乡”里,就非常和谐。随便构想一幅画面:玉米地的远近散落着磕头机,少年手捧着压在肚子上的气缸休克在田地里,气缸如射精一样喷出黑色的、石油一般的液体,污染了少年的白衬衫……永不停歇运转的磕头机作为工业的物体同时呼应着人体这套生物机器。回到上组作品,用花手帕包裹着的流血的动物心脏,就比金属从气质上更接近少女的裙子和晾晒的床单。


这说明摄影作为共时性的艺术,物体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不像文学,虽然在一定时段的语境下,前后物体的关系仍然要考虑。文学的空间更大一些,摆放的物体能更多一些,物体之间的联系可以弱一些。而摄影则没有能够孤立出来的物体,所有的物体都像同一星系的星体一样相互吸引、相互抗拒。


摄影的另外一个特点:


举个例子,上次拍崔健,我想区别于红色崔健而拍出一个蓝色崔健,一个童子军的、俄罗斯的、革命浪漫主义的崔健。头脑里跳出的画面是崔健和水兵站在草原上,崔健拿小号,水兵拿手风琴,画面的不引人注目的一角的地上摆放一些物体,比如救生圈、崔健的相框、木头枪、玫瑰、手铐等等。我这是第一次以物象组合的方法考虑摄影画面。晓凡的趣味则很广告化,完全从视觉出发,想要一个撞坏车头的车放在画面里。崔健的趣味则还是政治隐喻的老一套,说可以提供一个老旧的红旗车,还说要用吉他修车什么的。结果当然是我向两位大师妥协。但在现场,我发现,红旗车的古典样式,车头上的暗红色的旗帜装饰,无意中和水兵、水兵手里的玫瑰、崔健军帽的五角星极其自然、妥贴地联系了起来,所以视觉效果并不差。


这种妥贴当然是因为它们都是同一时代的东西,或者符合同一时代的审美趣味,带有同一时代的公共视觉记忆。我由此想到,物体的看似无关宏旨的细节之间的视觉联系非常重要。不像文学,“崔健和水兵站在草原上”,这样一行诗句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放到画面里,要补充大量的物的细节。物的细节也是物,因此也具备物象的表意功能,同时和其他物象发生关系。


类似文学里面的“意象”,摄影里的物体可用“物象”来概括。在表“意”之前,它首先作为“物”存在着,是完整的、具备一定独立性的物,拥有物的、独立于表意系统之外的现实逻辑(不符合现实逻辑的就是增添了新的物),然后才能作为物象和其他物象发生联系。

2009年3月20日星期五

我的北京

找图片顺便整理电脑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篇旧文。04年写给新京报的新北京观察栏目。那年春天我初来北京,沙尘暴特别大,高压线剧烈的摇曳,我嘴角抿着沙土,胸口灌着风,鼻尖儿上满是温暖的电花儿。每天早上,我从燕郊坐上930,车上载满了进城的民工,双眼紧闭,双手抱胸,浑身散发着梦的臭味……这些味道如今已浸入我的骨髓,当我终于下了一个决定,以一种更为骄傲的方式去梳理我和这个城市的关系时,耳机里抽出的新枝就迅速地将我抽打和旋转。


断裂的记忆


多少年来,封建时代的帝都北京一直是一个公共的、值得守护的旧梦,它存在于历史、建筑、文化以及市井生活的细节之中。我看到 "新北京观察上众多的民俗学者竭力地挖掘点滴的意象来提醒和恢复我们健忘的文化记忆,但这一切远远抵不上它消散的速度。

百年以来,受启于进化论和现代化的狂想,我们一直企图以当代的趣味去篡改历史,除了那些皇家建筑象征性地得到保存以外,以胡同为代表的市井文化被连根崛起。走在王府井步行街上,你会有置身于上海南京路的错觉,昔日的房檐勾连的店铺被置换成殖民风格的商业大厦,只有在小吃街吆喝爆肚的京腔中,你才忽然会嗅到几分旧时代的气息,像在滥俗的书店里淘到几本好书一样沾沾自喜。这种喜悦,偶尔也诞生于长安街两侧建筑的旧式房檐上,虽然,你随后就会为瓜皮帽与西装的错置感到遗憾……“我就是要切断历史!国家大剧院的设计者安德鲁这样谈起他的倍受争议的作品。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捕捉到了中国建筑文化的现实。

是的,记忆的断裂,时空的错乱,建筑是文化的表征,我们没有时间来消化文化的碰撞,也没有精力对传统表示足够的敬意。在西方,建筑风格的更替往往经历了几百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足以消弥风格差异所带来的冲撞,在城市化加剧的现代,即使没有时间来解决矛盾,也以空间的让步来表达对相异美学的尊重。内城作为文化的根被保留了下来,现代建筑围绕着它向外扩散,在那里,时间是驯顺的,在风格的交替中显示了它的线性秩序。如果从外城走向内城,你会依次感受到时间的变化,并由此建立关于自身的文化记忆。而在中国,百年的现代化冲刺已使我们丧失了自身的根。

陈凯歌的十分钟新片《百花深处》描述了记忆的断裂给人带来的心理影响。这是一个关于失忆症的故事。又一座高层住宅竣工,在业主搬家的鞭炮声中,一个疯子固守着紫檀衣厨、鱼缸与前清花瓶的记忆,但惟有老树依旧,昔日有着迷人意象的百花深处胡同如今已被夷为平地。影片颇耐寻味的是关于老四合院房檐上铃铛的细节,铃铛的铛子尚在原处,铃铛却被掩埋在百米之外的沟里,借助于荒谬的视角和恍惚的错觉,记忆的点滴碎片突然被全部激活,铃铛风响、鸽哨回旋,被风吹散的不仅是飘落在老宅上空的百花,还是关于古老帝国全部传统的哀婉绝唱。

失忆是中国现代文化的症候,几乎是对于满目疮痍的憎恨,才使我们的艺术家从废墟中挣脱出来,以一种激烈的方式来创造真正的现代主义文化,它不是由大型歌舞晚会、公共雕塑、已故文人命名的文学奖来构成,而诞生于酒吧、七九八工厂、诗社、大学校园乃至秘密的网络写作之中,北京已经成为新文化的中心,从这个意义上讲,新北京正在复活它的人文精神。

由于文化的无根状态,我们不难理解在中国现代主义所处的暧昧状态——传统力量的不击而溃显现出它的后遗症。在北京,除了那些外国建筑师的实验作品,本土建筑师的现代建筑作品少有真正的现代精神。大量的伪包豪斯建筑并没有领会功能主义的先锋性,而总是奇怪地加上一些中庸的装饰。这种不彻底性同样显现于文学之中,八十年代的文学实验草草收场,迅速地投入到重商主义的怀抱之中。流行于坊间的文学仍然是通俗的伪现实主义,其对城市的反映是表象的饕殄。我记得有人谈到某位知名作家如何喜欢北京,如何热衷于在书中加入酒吧里的新流行词汇,快速崛起的摩天建筑是其小说的中心象征。

而真正的现代精神却是善于从迅速的城市进程中发现隐痛的,一位我喜欢的网络八零后作者、也是居住在北京的门兴格拉德巴赫这样写到:立交桥畔巍峨耸立的摩天建筑表面也流淌着淡黄色的脓。一个化学专家小分队攒聚在它的脚下,用天平、量杯和误差丈量着癌。”——“摩天建筑上的癌,这是现代精神最动人的时刻。

于是,艺术成为治疗的手段,它使我们与时代获得一种休戚与共之感,获得一种被分享和被强化的东西。现代主义文化也因此蕴含着治愈我们失忆症的可能。


2009年3月15日星期日

少女质地

好吧,我承认,我热爱那些少女们,甚至说我是一个萝莉控,我也并不打算真的抵赖。所以,一想起卡罗尔的爱丽丝,赛林格的爱斯美,朱文的亚加,甚至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纳塔莉波特曼,都让我重拾对异性的信心,进而热爱她们所栖居的这个世界。不难想象,当我在网上看到这样的句子:“亵渎和染指少女的美好,即是世界上凌驾于一切原罪的恶念与至高欲望”,我这个怪叔叔是如何的心神荡漾。

这样本质的文字本来就是一个少女写的,只能让人感慨身为女性的性别优势。她已有了男友,我还曾一度怀疑她是拉拉,哈哈。




少女质地


作者:朱雨薇


对于我而言,少女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意味。少女质地,即是永不饱和。


只有少女,才能对世界抱有永恒的好奇心和善良的眼光。因其有着永不饱和饱满的气质,于是有无限的可能。接纳的潜在,也使少女脆弱易伤,若是世界上有什么事抓不住的,那必然不是风霜雨雪,而是少女。头发还是在阳光下泛着麦黄色的少女呀,脸上有着细微的粉红色血管的少女哦,衣服永远有空隙随风吹过纤细脚踝的少女哦,雀斑在微微翘起的鼻子上暗语的少女哦,瞳仁永远空洞但是无法再深邃的望着你的少女哟,清淡的平静的没有饱含寓意的微笑的少女哟,紧紧抓住你手臂不放的无助的少女哟,为你费尽一身的血气浮上一抹红晕的少女哟,像兔子一样惊恐的逃离你的世界消失不见的少女哟。

在少女的眼中,

独自归家的夜晚路上有着奇特的景象,两条并排的公路左侧车灯清冷闪耀,右侧殷红紧凑。
雨淋车窗外的景象温润如水粉,又极易溶解消逝。
田野间的小树长得和大树一个样,于是像你是巨人。
想和一切生物搭话,觉得终有一天,他们会开口。


只有少女,才会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一再追溯,即便看到最后,她也愿意接受已知的苦难。


只有少女是永生的,即使你在谁的怀抱中,即使你的血肉与自体分崩离析,即使你行将就木。少女的眼都会在沟壑交错的皱纹里窥视这个世界,在你最后迷离之际,她银铃般的笑声和轻微的啜泣却会永恒的定格在十几岁,这样,谁也不能拥有少女,少女是属于灵的绝美的存在。她只是在世上转瞬而过,为的只是引葛起人们的艳羡,然后泯灭一切欲念,消失殆尽。


永不饱和的少女,呈饥饿的苦态,有欺世的幻术,然则至真至纯的可爱,能洗涤我的心灵。愿意为其摧枯拉朽的耳朵失语,愿意为其小巧精致的指甲断食,愿意以世上一切做祭司,哪怕只是在燃烧的焰火中再现其轻灵的身姿。


亵渎和染指少女的美好,即是世界上凌驾于一切原罪的恶念与至高欲望。

2009年3月10日星期二

无序的渴望

★★★ 
那么轻易地,又掉进了绝望中。
像个失败者,如此卑微又如此敏感,这种痛苦实在难以启齿。
同事说张楚这代人是因为时代而痛苦,是真痛苦。而木马这代是为了痛苦而痛苦。
我现在的体验是,木马唱的就是痛苦本身:从感官收集的痛楚,形成一首赞美之歌。
因为感官足够敏感。
敏感的人活着就是苦难。
这种痛苦与外界相比,更关乎童年与梦幻,青春与成长,爱情与伤害......换句话说,关乎生命本身。

★★★ 
昨天下午,学习了一下
熵和热力学第二定律
所有的热能源在封闭系统下都会变冷,热量从热的地方到冷的地方传递,这个过程是自发的,不额外做功就不可逆。所谓热力学第二定律。
拿一个火钳放到空气中,火钳变冷,周围空气升高。空气是一个热均匀体。
总有一天,宇宙会成为一个整个的热均匀体,所谓“热寂”时代。没有任何做功的可能,是真正的末日。
用“熵”来衡量系统的无序状态,第二定律说明,任何封闭系统都会增熵,包括宇宙这个封闭系统。
宇宙越来越无序,但这个过程中产生了追求秩序的生命。增熵的宇宙产生了减熵的生命。
宇宙中每个局部的熵减少,都须以其它地方的熵增加为代价。
机械手表的发条总是越来越松;你可以把它上紧,但这就需要消耗一点能量
这些能量来自于你吃掉的一块面包。
做面包的麦子在生长的过程中需要吸收阳光的能量。
太阳为了提供这些能量,需要消耗它的氢来进行核反应。
生命是减熵的过程。意识是更高级的减熵。艺术呢?

★★★
艺术在减熵的生命中呈现一种增熵的状态。
艺术是对于生命的颂赞,包括对于生命痛苦的颂赞。
永恒而庸常的长寿不代表生命,激情才是。
激情是自我能量的释放和耗散。比如爱情、比如吸毒、比如幻想,比如……创造。
艺术就是释放生命的热能。
黑暗的宇宙中,自我如同一个个孤独的星体。艺术要加速燃烧的过程,一日长于百年。
如同超新星爆发,艺术因而成为光和热的绝对的奉献。

 -- Post From My iPhone